天下吴氏欢迎你!

位置>主页 > 原创作品 >

劳燕分飞(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1-11-24 17:17 来源:中国报道
舒展(重庆)
      如梦如幻经磨难/不疯不癫受熬煎/天边飘来了/拆散鸳鸯的云/时间已经很晚/你们谈兴正浓/嫉妒了,月下老人红肿的眼/老头儿心底犯难/鱼水自有情/何必在夜半山水间/轰隆隆一声炸响/雷神菩萨发了威/比豆大的雨点/看你们还敢不敢/让单身的月老/不再为你们的深情/感到眼馋/要知道,等待的一切/全如同云烟/说什么柔情缱绻/雨中的芭蕉/看天下,有几人心安。
(1)
气难消职工造反,
心已冷父子回家。
      “两年前八字先生说了:你20岁这年出不得门。你偏不听、偏不听!现在好了,搞得这样的下场……”被社会这所大学的门碰得头破血流的我听着母亲那些含气带怨的话,心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这一年以来发生过的那些事,一幕幕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不知道,要是历史以来就没有算命的这种人,人们的命运是不是就有些不同?君不见蒲仙戏《状元与乞丐》不就把这道理讲了个通透?那个乞丐命的丁文龙,通过努力,不成了状元了么?说起来实在是滑稽!隋朝开国皇帝杨坚,要不是有个术士赵昭,恐怕就是另外一种命运了吧?由此看来,术士这种人,还是少打交道的好。他们这种人,总是能搬弄是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要是和他一接触,在他心里,你就有可能成了他潜在的客户,想方设法从你的腰包弄出一些钱到他的手中。再说,他即使把你以前的都算得准,也于事无补。其次,今后的事他能算得准么?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再说,他给你一算,马上就要让你蚀财给他钱。我是这样想的,管他什么命,成天躺在床上睡大觉,一辈子肯定一事无成。
      杨坚因为长了奇异的相貌,又在相面大师赵昭的忽悠下,最终登上了皇帝宝座与目前的我,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一个人的日子还得他自己去经历,其他任何 人都是代替不了的。生活就是生活,不比舞台上的人生,可以挑选演员。生活中的每个人,一辈子只能演他自己。
      时光如流水。转眼之间,我就要到二十岁了。我和家族几人一道,从朝天马幺姑婆家吃春酒回到街上。这是一个赶场天。远远的,我听到一个售卖录音磁带的店里传出了录音机播放的女子婉转的歌声:“不要忧愁莫悲伤,你是国家的栋梁,你的前途充满希望……”
      哎!二十年时间就要从我的眼前溜走。常言道:成家立业乃人生大事。我还一事无成。突然,我的眼前一亮——就在不远处,我看见了一个穿红上衣的姑娘,但见她:梳着披肩发,柳眉弯弯,明眸皓齿。她脚穿一双黑皮鞋,黑长裤上面的红衣服的长度刚刚好,不长也不短。这衣服若再长一点,会显得老气。若还短一些,会给人轻浮不庄重的感觉。她的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乎会说话。看起来,她的身高应该不足一米六,身材窈窕匀称,给人很妩媚的感觉。在多少年后,人们几度追求骨感美的年代看来,她算不上瘦,而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儿偏胖。正因这一点点儿的胖,却给人一种雍荣华贵的印象。
      这就是千百年来,被人们所说的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那种为之心动的感觉么?我看了她一眼就被吸引住了,真想冲过去,好言把她叫到一个没人的清静之所,跪下来向她倾诉衷肠。
      哈哈哈!我的想象有余,行动却不足,根本不敢对她开口说些什么。这一种感觉,是一个立志要干一番事业的青年人该有的么?我不知道。我只是随着赶场的人流默默的跟在她的后面。她走我也走,她停下来我也停下来,假装看看身边摊贩叫卖的东西。
      到十一点多的时候,我看见她踏上观音桥,朝河那边走去。我不远不近的跟着她,眼看她走下桥往一条小路走去,越走越远……
经过三个多小时默默伴随,我感觉好喜欢她,真想找一个认识她的人去探探她的情况。了解一下她是否已经婚配?要还是单身,再问问她要觅怎样的人家?
      就这一次的邂逅,她就成了我的秘密,成了我的意中人。
      第二个逢场天,我又看到了她,我的意中人!依然是默默的伴随,我的心里就如同满是蜂蜜一般。“卓佳!”我猛然间听得一声喊,循声看去,原来是小姨父徐姨爹在叫我。我和徐姨爹来到一个僻静处。徐姨爹对我说:“卓佳,两年前就认识你的那个英莲,请我和你小姨做媒。最近,她要和你表姐一道去你家看看。”
      我辞别了徐姨爹心乱如麻。英莲啦,你父亲在两年前就不同意我俩的亲事,你又何苦呢?遇到了这事,我不得不提前问问我的意中人,看她对我是怎样的想法再做决断。三天又过去了。父母要走远一些的姜家场去赶场,叫我在家照看已经养得半大的两只白鹅。我嘴上答应,心头却打着我的小算盘。天还没大亮,父母就离开家向姜家场走去。
      天亮后,我找来一个搪瓷盆装满水,放一些青草和包谷子,将两只鹅关在墙脚。我换上衣服,小心翼翼地将昨天晚上给意中人写好的短信装进中山装左侧的内衣口袋里,就匆匆向街上赶去。
      看到了!我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意中人。我想,情况紧急,得尽快把短信给她,问明她的意思。前两场在她身后的伴随,她对我应该是有所察觉的。偶尔间与她四目相对,我看不出她对我有反感之意。相反,我从她的眼中读出过坦诚和希望。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看见了她,正打算将右手向左侧中山装的内衣口袋伸去,却突然看见了表姐。表姐也早看见了我,喊道:“老表!”我看见了表姐和她身边的英莲。
      要命的是,我打算给意中人的信,既然没来得及递出去,在与英莲定亲后就该毁掉啊!也不知当时是怎样想的,还把它保存下来,又在英莲们来我家过端阳,我背箱子进陶瓷厂那天看见。这不是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么?她看了那信,不就为她与我分手埋下了隐患么?
     收回思绪,我翻了一个身,思潮翻滚……单相思苦恋我两年多的女朋友英莲,好不容易与我定了亲。不过几个月以后,还是受不了多方的压力,想和我分手。算命先生说,她的第二个和第三个男朋友都要比第一个好,下决心和我分手了。这件事发生在我20岁这一年。
      还是这一年,为了有业余时间搞文学创作,我经人介绍后集资一千元钱进了长岭福利陶瓷厂。那是公元一九八八年的时候……一天,我回家背了一袋大米,走了一个小时的土路到街上,看见公交车停在那儿。我急忙快跑起来。
      好险!要是晚来一会儿车子一走,我就得等一两个小时才有车来。“卓佳,你走哪里去?”定睛一看,我发现罗文同学正坐在车后椅子上。他帮我接下背篼,让我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我把情况一说,罗文皱了皱眉毛说:“现在集资开办的乡镇企业好多。向你们这样的厂,几十个职工只有一个炊事员才是女的,是容易垮的唷!”
      “不会吧?”我心一惊,这是什么鬼道理?“卓佳,真不骗你。你们这厂几乎全都是男职工没女职工,阴阳不平衡,真是会垮的。”罗文同学强调说。
我在心中坚决不相信,道:“还有这种说法么?”“肯定是这样的。你看历史上的那次二万五千里大转移,不是把女同胞都带在一路么?”罗文同学肯定地说。
下车后,我背上大米兴冲冲地朝陶瓷厂走去。
      为了有业余时间搞文学创作,集资一千元进了厂,我得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活。有人会问我:搞文学创作,非要去进厂么?在农村时,农忙自不必说怎样搞文学创作。农闲时,附近的人们或打牌,或闲聊。说实话,我就成了他们眼中的异类。(如果方便,读一读我的那篇小说《灯》,就能体会我在家中,夜里想看书写字时,好比做贼一般的感受了。)
      那种感觉很不好,心里很不爽。既然有厂可进,我为什么不离群索居?要知道,在厂里上班,我的心中就有了盼头。没上班时,我只要不去做坏事,想做啥就做啥,可太自由了。这样的环境,不是更利于我搞文学创作么?
      人说:以厂为家。我内心实在是这样想的。说不清是从哪时起,曾是多年老朋友的老技术员在每天的接触中,逐渐生出嫌隙来。终于,厂里的员工以两个技术员为中心发展成了对立的两派。
      对我来说,程师傅是我舅舅的岳父,卓师傅是我本家,关系也非常密切。我想努力调解两位技术员的关系,却无能为力。有人在问了,两个技术员是因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积累起如此的涛天大恨?天地良心,本性不坏的卓师傅,只不过是有点儿戏谑的称呼程师傅为“程老千岁”。也不知这称呼怎么就被一部分人听出了轻慢和侮辱?在暗地里,他们就有点儿为每月领六十元工资的程师傅鸣不平。
      那年卓师傅六十岁,程师傅六十八岁。他们早年间就认识,还在同一个单位共过事。长岭乡政府白书记白为庆,人称白大脑壳的口头禅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明明一句好话,偏被他说得那么难听。为官一任,就得造福一方,不为民谋利还算好干部么?我听了这些话,总觉得这个白书记不怎么样。长岭乡政府开会后决定,由本乡程师傅联系一个技术过硬的技术人员,来和程师傅一道开办一个福利陶瓷厂。
      说干就干。程师傅联系上卓师傅后,他们两个技术人员和白为庆一道,去了现场考查。“白书记,这是老碗厂的地点,我在这儿干过三十多年。”程师傅说。就这样,乡政府开会后拍板定下来:
      每个健全人集资一千五百元,每个残疾人集资一千元,每月工资三十六元。每个星期一天假,一概不休假的,每月大约四十一元的工资。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我们都想把这个厂搞好。直到终于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时,也就是已经有三个月没发工资后的一天,煤气发生炉点活烧窑了。如果没发生意外,我们这福利陶瓷厂是会正常运转下去的。
      可是,煤气发生炉垮了,还有些窑罐没烧好,煤气发生炉却垮掉了!大家远远看着煤气发生炉,用土坯砌成的炉顶,已经垮下去。里面的煤炭燃烧时发出了银色的光芒……“这还得了!”“搞的啥子名堂?!”“揍他!揍他两爷子。”“反了,反了,把坏蛋卓本青抓起来,丢进火里去!”顿时群情激愤,呼喊声、叫骂声此起彼伏。一些平时就有些看不惯卓师傅的人们在黑暗中走来走去,要找卓本青算帐。
      也不知是每个月领一百元的卓师傅的手艺不过关?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抑或是附近老人所说,早年间这儿每月烧窑,都是要祭窑神的。卓师傅是唯物主义者,哪还要祭啥窑神?这不是说些来扯么?
      “所谓祭窑神,”卓师傅曾说过,“那是古人迷信。只是那样搞一通,会让烧窑之人对大自然充满敬畏之心,烧窑会更用心。”事后,白书记带人请来卓师傅回到陶瓷厂,经过反复推敲,是因为这些窑仓坡度太陡,煤气发生炉里面生出的煤气到最上面的时候,拉风力太强。也就是仿佛增加了鼓风机吹火。煤炭燃烧过快,刚建的发生炉耐不住高温就垮了。古时候这个地方的碗厂没这么多窑仓,也就没出事。也就是说,如果早知道如此,最上面两三个窑仓不建就没事了。但是,那样的话,厂的规模又小了些。
      反复考虑后,卓师傅得出结论,如果再投资十万元钱,把这环境改造后,还是能继续把厂开下去的。然而,已经有三个多月没发工资的陶瓷厂,又要到哪儿去筹集卓师傅所预算的那笔钱?乡政府不得不宣布长岭福利陶瓷厂破产,这是后话。
      想当时,在厂里负责木匠活儿的张姑爷帮着添煤,眼看已经烧好了好几仓,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咱们的命运正在汗水中改变,全厂员工都是喜笑颜开的。“轰”的一声,煤气发生炉也许是禁不住发着银光的高温,毫无预兆的坍塌了。正在加煤的张姑爷愣了一会儿,看着眼前的场景火了:要不是命大,他恐怕会掉进那热气逼人的炭火中,顷刻间便化为灰烬,连火葬场都不用去了。这一下,已经涌动了几个月的暗流,如同决口的堤坝,当场群情激愤,怒吼着:“把那个平时总爱戏耍程师傅的坏蛋揪出来,狠狠的打一顿!两个多月前,来到福利厂负责翻模造型的,卓师傅的儿子卓安模和卓师傅,竟然真担心怒火中烧的工人们会揍他们,躲在寝室不出门,饭菜都要炊事员送去。
      我从一个借宿在厂中的学生那儿,借得一本《口才学》,业余时间就如饥似渴的从书中吸取营养,感觉比那用洋葱炒的回锅肉的味道还要耐人寻味。“厂长到哪儿去了?”我们找不到,或许是这几天在烧窑,熬更守夜的厂长实在是困倦,回到附近的家里去休息了吗?有夜盲症的视力很差的我,凭着感觉顺马路去了厂长的家中一打听,厂长根本没回去。我又摸黑回到厂里,在黑暗中,居然真的听见了厂长的声音。有人告诉我:这场风波,厂长并不是不知情的。只是卓师傅父子俩没看穿厂长的心思而已。
      眼看着形势不对。我阅读了《口才学》,得知任何事都有它自身的规律,该发生的必然要发生。只是口才好的人,在某些时候可以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为了缓解一下卓师傅的情绪,我去附近商店买了两瓶葡萄酒,一些糖和瓜子,约上卓师傅父子俩,来到厂委办公室,和曹伟等人一起,提前为我过20岁的生日。
      第二天,卓师傅父子俩要回老家黄石村去。他们真有点儿怕那些本地的怨气冲天的工人们,会在半路上截住并揍他们,要我送他们一送。我没料想过,走这一趟路,还是不走这趟路,会有什么不同。我和卓师傅父子一道,到他家时,天已渐黑。晚饭后,我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早饭后,我走出门来,看见有很大的一条黑狗从远处向我走过来。“那狗叼着人肉骨头!”远远的有人在喊叫。大黑狗一步步走到了我面前,它嘴里的人肉骨头还在滴血。我被吓得脊梁骨直冒凉气。
(2)
端午集资进工厂,
月夜惊雷拆鸳鸯。
      我大惊,从恶梦中醒了过来,想起今年发生的那些事,不觉思绪万千……五月初四这天,我和母亲随同介绍人徐姨爹、小姨一道,去了英莲家。第二天,英莲等人来我家过端阳。
      初六午饭后,我背上一口木箱“嫁”进了长岭福利陶瓷厂。我放好行李,先到办公室交了八百元集资款,并说明所欠二百元余款等家中肥猪卖后交清。我终于如愿以偿,有了业余时间搞文学创作了,好高兴!我每天早上起床要做操,晚上要在电灯光下看书,写点东西,练练毛笔字,闲暇时也会吹吹笛子唱唱歌。
      由于每天都是重体力劳动,我的饭量很大。总觉没吃饱。一次一次的加,我早饭要吃六两,晚饭吃七两,中午吃八两还嫌不够。我根本不可能吃肉,每顿就是一个小菜,有点汤菜,总觉没吃饱。我看见卓师傅每顿只吃二两饭就够了,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奇怪的是,我要一周左右才解一次大溲。但是,每月我带英莲回老家,第二天就肯定要上茅厕解大溲。多年后,我研究出了一种深呼吸提肛蠕动肠胃排便法:仰卧床上,双腿打开与肩同宽,收起双腿弯曲膝关节将双脚平放床面。抬高腹部深呼吸气沉气海穴,按一定频率收缩肛门三至五分钟。用力蠕动腹部,能感觉到有东西在肠道中移动。移动的方向,是从自身右下腹、右上腹、左上腹、左下腹、右下腹……就这样,过一会儿,就有了想上厕所的欲望。重复做这样的动作,会排出体内垃圾,直到腹部有排空的感觉。查了一些资料得知,长期坚持提肛,能预防痔疮和前列腺方面的疾病,还可以增强肾功能。据说,女子经常提肛,会让臀部变得好看,身材也会变得匀称。
      场长看到伙食团墙上表格中的记录,得知我的饭量那么大后深感诧异。虽然吃得那么多,我还是一点都不胖。有人开玩笑说我肯定得了甲亢病。说什么“女子甲亢,心燎火旺;男子甲亢,光吃不胖。”“卓佳,你不要老感觉饿。”我和厂长在一次抬石头的间隙里,他对我说,“你看,你张姑爷的父亲,早饭时就喝点酒,吃点菜,自然都是些蔬菜没有肉。一点饭也不吃,他去附近人家那儿,照样挥斧霹木头干木匠活。”
      我开始有意识的减饭量。慢慢的,一天一天减下来,最终早饭吃四两,中午吃六两,晚饭吃五两,真还是一样过得去。我想,要不是厂长那些话,我会不会真怀疑自己得了甲亢病?
      一天下午,我们在土坯修成的窑仓里干活。这里的地面是有坡度的,我们要把这地面的一部分泥土挖掉,让这地面形成一级一级的阶梯,弄好后便于把碗、茶壶、调羹和陶罐、陶缸小心翼翼地摆放好。煤气从发生炉进来后,点火才能烧出成品。
      两个小时后,工人们就地坐下休息。那些抽烟的人刚点上火吸了几口,厂长和技术人员弯着腰从狭小的窑门钻进来,看见大家在休息,也没说什么,站在旁边和大家一起闲聊。卓家祥有些坐不住了,叼着半截香烟就要继续干活。
      “别忙,家祥。既然领导们来了,我们正好和他们谈谈。”我说,“厂长,我这个人是这样的,要干工作时,你们没来也一样干。现在我们刚坐下来,你们就来了。你们就站在旁边,我们也一样要休息一会儿。哈哈哈。”“哈哈,我们也没说啥呀……”厂长也笑起来。“领导在不在都是一个样,这才是好样的。”卓师傅说。
      第二天上午,根据技术员的要求,还需要一些泥浆。我把泥沙倒进土坑中,加上适量的水,用锄头搅动,感觉不灵活。我干脆脱了解放鞋,光着脚丫跨入泥坑中,直接用脚搅拌,和出的泥浆又快又好。哈哈,不过已是深秋,实在是有些凉意。
      “古时候的一个大热天,有个戴着帽子的人在外面走得满头大汗。到了阴凉处,他把帽子拿下来一边扇风一边说:好凉快,好凉快!幸好我还戴了个帽子出来……”我一边干活一边说笑话给身边的人听。
      “卓佳,声音大点儿,让我们也听听你那搞笑的龙门阵。”方小华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哈哈,要得……”我大声回应道。厂里的生活艰苦又充实。真是人们所说,干喜欢干的事,再累都不觉得累。“厂长,这些泥浆够用一阵子了,我去幸福院,借桶挑些粪水去淋一淋我和炊事员昨天栽在公路边坡地的白菜苗,行不行?”我问身旁的厂长道。厂长自然同意,这些白菜后来长大,只要是厂里的员工,都是可以弄来吃的。他们大多是买把干面回来,加上一些白菜叶煮来吃。如此种种,我的表现深得卓师傅的喜欢和赞佩。
      那一天下午,我下班后去舅舅家,第二天一早搬床到厂用。舅舅家曾住过一些修峰岩水库堤坝的工人。堤坝完了工回了原单位,就留下一些单人床。舅舅笑着对我说:“卓佳,厂里有人提议,要选你来当副厂长。”“真要选我当副厂长的话,我就当!哈哈哈……”我笑道。在女友英莲家吃过晚饭,天色早就黑透。“卓佳,我送送你吧。”说完,英莲带上手电筒出了门,我跟在她后面向舅舅家走去。两三分钟后,我和英莲穿过一片小树林中的石板小路,来到了一块长条形的水田角,看见紧邻舅舅家的徐姨爹加里还亮着电灯。
      “我们在这儿歇歇吧!”英莲道。“好啊。”我和英莲坐在田角的石板上,谈起了没玩没了的私房话。听着听着,我真有点儿动情了。但是,我的摘抄本上有《恋爱十戒》,赫然写着其中一戒是“未婚同居”!我想,要不是我摘抄过这些东西,会不会是另外的结局?
      动情是动情,我可不愿越雷池半步。“英莲,我可以抱抱你吗?”我问,想起在上小学五年级时看过的,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连琐》小人书。连琐和杨于畏两情相悦,紧紧的相互拥抱在一起的那个场面,让我好想好想体会一把人们常说的欲仙欲死的感觉。“不吗。”英莲说。我不知英莲是真不想让我拥抱她,还是口是心非的欲迎还拒?
      月色如水,四周非常安宁,徐姨爹家的电灯光已熄灭。夜更深,我们静静地坐在石板上谈兴更浓。该是十二点多了吧?一朵乌云飘过来挡住了月光。“轰隆隆——”真是天变一时,一阵雷声过后,比黄豆还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我和英莲急忙站起身向舅舅家跑去。事后,小姨笑着对母亲说,要多养几只公鸡。我心里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3)
卓佳有心作家梦,
英莲无意劳燕飞。
      我告别了卓师傅一家回到长岭福利陶瓷厂。厂里只有担任会计的曹伟一人还在,其他人全走了。据卓师傅说,曹伟借了些钱给陶瓷厂,他还要从这些烧出的碗卖出的款项中收回。
      我和曹伟谈到了现状和未来。要知道,他也是因为想有业余时间搞文学创作,才把经营得好好的小商店转让出去,集资一千元钱进的这个厂啊。他已经是《鸭绿江》的函授学员。
      从《鸭绿江》杂志上得到信息,我找舅公董国永借了四十元钱,寄三十六元钱,报名成了《青年作家》刊授学员。曹伟曾信誓旦旦的对我说:“九岁当童工、十五岁做劳工、十七岁学木匠,没有文化的高玉宝都可以成为一名作家,我到底还读了高中难道还写不出好作品么?”命运时不时就要和我们开个小玩笑。
      多年过去了,曹伟做过养老院的会计、院长。二十多年后,他以开三轮车为业,养活一家妻儿老小,却放弃了文学创作。要知道,高玉宝是被保送进入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学习过的啊。再说,不搞写作的中文系大学毕业生多的是。如果高玉宝没去读大学,又如何?谁人说得清呢?人,是必须要有机遇的。想当初,卞和要是没遇到楚文王,他的两只脚不就被冤枉砍掉了么?
      再看那个把千佛寺西塔院的菩萨,画成自己模样的吴道子,要不是遇到了贺知章、张旭和唐玄宗,还能成为画圣么?我买了一瓶红酒去了英莲家,说了厂里的情况。午饭后,我邀英莲去我家,要杀过年猪了。“我不去。”我万万没想到,英莲会这样说。我措手不及,央求她母亲劝劝英莲。英莲已下了决心不去,对她母亲说:“你去嘛。”
      “你都不去,我怎么去?”英莲母亲有点儿恼了。她肯定埋怨英莲,当时不顾全家反对也要托人提亲,如今又要反悔。婚姻之事可不能儿戏啊。我说:“英莲,你不要在我现在这个时候和我分手好不好?我母亲肯定会骂我的。她本来就不支持我进陶瓷厂。厂里刚出了事,你又提出分手,母亲会骂死我的。过一段时间,你再说分手的话好么?”
      英莲已经不可能回心转意了。我想起了那些往事……“他的字写得好好哟。”一个女孩对我表妹赞叹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英莲。比我小两岁的英莲那年十六岁。她和表妹俩站在我身后,看我为新婚的表哥记亲友们送的礼簿。
      英莲对我一见钟情,托舅舅舅母做媒,但是英莲的父亲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本来,我对英莲不是很满意。那是因为,我端详表妹的毕业像时,发现英莲的嘴大张着,下面有一颗门牙龇出来包住了上门牙。和舅舅邻院的徐姨爹对我说:“卓佳,英莲在我们附近和她年龄相当的女孩子中,论为人处世和聪明才智,要数第一的哟。”
      我知道,英莲的身材长像也是很不错的,唯一就是那牙齿,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抹不去的阴影。今年二月十九观音菩萨生日这天,我在街上遇到了表妹和英莲。她们借口栽寄生秧要到我家去,实则是英莲想去实地看看我家的情况。我们一道向我家走去。快到家时,英莲莫名其妙的流出了鼻血。
      表妹偷偷对我母亲说:英莲的意思是,她的心意已经决定了。这两年多来,有好多个人给英莲做媒。英莲始终惦记着老表卓佳。英莲对别人给她介绍的那些人家,总是挑出不足之处来。只要老表没有谈女朋友,她都要这样坚持。
      人非草木,我听得这些话,很受感动,心中暗暗叫苦。一个月后的某天晚上,英莲们开了个家庭会。“英莲,卓佳的眼睛不好。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英莲的父亲劝道。“爸,你看二爸,他的眼睛也不好,他们家庭搞得那么好。”英莲答道。英莲的父亲和我舅舅是同一个人的干儿子,因此她叫我舅舅二爸。“他家离街远又没公路,赶场买东西不方便。”英莲父亲说。
      “爸,农村人又不需要天天上街。”英莲说。“他家的承包地是黄泥巴,你今后要受累。”老父亲心疼地说。“爸,没关系,我不怕累。你今后去我家只管休息,不帮我做事就是了。”英莲说。“他家隔我家太远了,不通公路,要走两个多小时。”老父亲忧愁地说。“爸,你今后走我那儿去,一次就多住些日子吧。”英莲沉稳地说。
      农村没通公路实在是影响人们的生活。我家上街要走一个小时,直到二零零五年夏天才通了公路。
英莲的父亲被说得没了话说,勉强同意了。第二天,英莲害怕她父亲反悔,叫上母亲,改为我徐姨爹和小姨做媒,来了我家。要到我家时,英莲母亲才知是 来我家,不觉直埋怨英莲:“这种事,你都不事先给我说一声。”
      英莲苦笑道:“妈,我实在是怕事先让你知道后走漏了风声,爸爸又不同意……”这一天,是一九八八年四月十九日,农历三月初四。当我得知了这些事情后,心里实在是有说不出的感动。我暗暗地想:这一生,我一定不要辜负了英莲。对我这样钟情的姑娘能有几个啊?
(4)
红梅托人牵红线,
卓佳构思写小说。
      三月初五上午,英莲和小姨一行走了。我和英莲的亲事算是定下来了。傍晚时分,邻村表姐杨红玉来到我家。闲话几句后,表姐对母亲说:“舅母,我来给你说个儿媳妇儿。”“说谁?”母亲笑着问道。
      “把我堂妹伊红梅给卓佳表弟说来。听说,有人在说我邻居的女儿伊雪梅,那个人要不得哟。伊雪梅虽然长得漂亮,但是个懒东西,可别把表弟害了。伊红梅就不同了,不但人品好,还勤快。这不,前几天,我和伊红梅赶场时一路说了很多话。听得出来,她对表弟有好感,还示意请我帮她牵线搭桥。今天我专门来提这件事。”表姐杨红玉一口气说明了来意。
      伊雪梅,一个喜欢把长发盘在头上的亭亭玉立的高挑姑娘。我们相识在一次文艺演出。堂弟卓林看出了动静,笑着问我道:“卓佳,你和伊雪梅是不是有情况?如果是这样,我给妈说,她去给你做媒。”
      我看得出,伊雪梅肯定是喜欢我的。他在看我时,似乎有一种东西从双眼迸出来,被我的眼睛看到后,我感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舒服的感觉。不知道,这是不是那些人说的触电的感觉?
      一天,伊雪梅和几个小孩来我家。小孩们在院坝里玩,我家其他人都没在。我和伊雪梅站在楼上的小窗前谈话。看着漂亮的她,闻着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香味,我真想搂住她卿卿我我一番……
      “他表姐,”母亲尴尬地笑了笑说,“卓佳定亲了。那女孩子认识卓佳两年多了,只是她爸反对,一直拖下来。昨天来的,她和介绍人们一道,今天吃了午饭才走的。”“噢。”表姐说。“谢谢你,为我儿操心走了这么多路。”母亲说。我在楼上听到这事,写了一封安慰伊红梅的短信,在表姐走时,托她带给伊红梅。
      我曾把那一段段往事记下来,还加上标题《粉红的回忆》,第一回:一往情深入佳梦;第二回:梦中相随出歧思;第三回:思念故人心酸泪;第四回:泪眼迷离意消沉;第五回:沉吟不决终相爱;第六回:爱情甜蜜事业新。
      真没想到,英莲对我的感情那么不可靠。苦恋了我两年多的她,会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迎来了分手的结果。让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我还以为,我和英莲的感情会天长地久,根本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英莲会那么决绝。
      记得是尼采说过:“单爱是痛苦,被爱是享受,互爱才是幸福。”直到这个时候,面对英莲的分手想法,我好象不大以为然。先前我本就不大中意她,只是因为听了那些话,让我感动而已。而已。分手就分手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记得在我十八岁生日前几个月的一天清晨,我和同桌傅小华去学校附近小竹林边,为即将考试看书。我对小华说:“我家父母没钱供我兄妹三人都读高中考大学。这次单报中师万一考不上,我就不再上学了,决定要做文学家了!”
      多年后想起来,不觉暗自发笑:哈哈哈!真是:没经历过风雨,不晓得闪电和惊雷的厉害。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从厂里回家后不久,我收到了刊授版《青年作家》第一期刊物。我好喜欢这本书啊!
      堂哥统一的父亲,我的堂伯父忠文先生,当时在区上当组织部长。有一天,忠文伯父对我父亲说:“我收到卓佳的一封信,他想写小说。支持他吧!我们卓家这六大房人中,还没出过写小说的人呢。”那是我写信给伯父,想请他帮我找一个老师。看了《青年作家》后面的辅导材料,我真的照着那样去做。无论是给牛割草,还是去剪桑树枝,我都随身带着铅笔头和小纸片,想到什么就马上记下来。有一天,父亲看见我放下锄头在写什么,就问我:“卓佳,你挖了多少锄土都要记下来么?”
      父亲哪里知道我写了些什么?我写的是几句话,后来整理成《未了情》:春意归何方,今生难道永茫茫?山水情犹在,不见织女望牛郎。飘过来的云,求你捎上惆怅情。翻过高山和峻岭,带给我的意中人。发表在二零一二年秋季号《巴南文艺》杂志上。
      一天下午,我走幺姑妈家去,天色有点儿晚了,下起毛毛细雨。我看见一个不足一米高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手里还牵着一个大一点儿的小男孩艰难的走着。听路人说,这妇人的丈夫不要她了……
      有人问那矮妇人道:“你三娘母要走哪里去?”“我也不知要到哪儿去,孩儿的爸爸另找了一个女人后,就把我们赶出了家门。就这样走吧,走到哪儿黑,就在哪儿歇。”婚姻破裂,妻离子散这一幕幕的人间悲剧,不知从哪年就有了,也不知要哪年才结束?我想,这种事大概会长期存在吧?因此,佛教就宣扬,一切不幸和伤痛,都是由情所生。如果出家修行不婚配,就会免去了接踵而来的人间悲苦。“叫你20岁这年不要出门……”怨气难平的母亲每天不知要唠叨多少遍。我的心啊,烦恼透了。
      一天深夜,我想到即将终结的英莲与我的恋情,联想到被赶出家门的三娘母,突然构思出了《姐妹姻缘》的故事梗概:《卖炭翁》中的那个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的老头儿石在远,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半匹红绡一丈绫,掉转牛头往家赶。
      天上又下起了雪。石在远模糊看见天边有小白点在动。他猛甩几鞭赶过去一看,竟然是一个矮妇人。又冷又饿的卖炭翁石在远动了恻隐之心,把这矮妇人三娘母邀上牛车向家赶去。一路上,石在远详细询问了矮妇人的身世。原来这矮妇人乃何家坝人氏,自幼被人遗弃,被人养作童养媳。待她长大后,脸蛋生得秀丽,却是一个先天的驼背。这一家的儿子黄猛长得高大。一次,不学好的黄猛与人打群架,下巴挨了一刀,就被破了相,留下一道伤痕。黄猛与何苦生了一双儿女。做小买卖的黄猛拐了一个女人就把何苦三娘母撵出了家门,今天遇上了石在远。
      晚上,石在远和老伴商量,邻家因上山帮忙烧炭摔断了腿的秀才赵知文,家里那个左眉梢有颗大黑痣的高挑女人钱维仙,不是被卖货郎拐走了吗?看看这一对苦命人,年龄倒还差不多。石在远夫妇将何苦三娘母收留在家。何苦是个勤快人,每天帮着这没儿没女的石在远夫妇做些家事。
      赵知文有一儿子赵爽,与何苦的儿子黄亨达差不多大小,都已到了上学的年岁,就在赵知文的管教下读书了。经过接触,又在石在远夫妇的撮合下,赵知文与何苦两家并成了一家。
      十年后的一天中午,有差人来报,赵知文的儿子赵爽,进京赶考高中状元。何苦的儿子黄亨达考中第三名。赵爽和黄亨达回家途中,看到了一幕人间惨剧:有人死在路边。其中有个女的,左眉梢有一颗大黑痣,吊死在一株槐树上。还有一个男的,下巴有一道可怕的疤痕,被砍死在路旁。赵知文与何苦一听,又细细询问了一些情况,断定那就是黄猛和钱维仙。
      赵知文去请来已经多年没走动的老岳父钱仁义,岳母已去世。钱仁义了解了何苦的情况。听何苦说,她是一个弃婴,被黄猛的父亲抱回家中养大。“你被抱回家时,可有啥记号?”钱仁义问。“听说当时的我额头上有五个黑指印。”何苦说。“儿啊!我苦命的女儿!”钱仁义听后哭出了声。原来,钱仁义多年前奉了老婆之命,将生下三天的,看起来将会有驼背残疾的女儿拿出去丢弃。钱仁义不忍心,又拗不过凶悍的老婆。临出门时,钱仁义伸右手在锅底摸了一把,在女儿额头上按下了五个黑指印……
(5)
卓佳深思恋英莲,
英莲决意撇卓佳
      构思出了《姐妹姻缘》这篇小说后,我一阵狂喜,心想:“英莲啊英莲,分手就分手吧!某人就要成作家了,还怕你分手么?哼,在机缘巧合之下,会不会觅得一个歌唱家比翼双飞,也是说不准的哟!”当时的我呀,实在是走火入魔了吧?那么容易就能成为作家的么?
      不一会儿,我转念一想:吃水不忘挖井人。要不是女朋友提出分手,我这《姐妹姻缘》恐怕永远都构思不出吧?我又想到了“江郎才尽”,我会不会再也写不出好作品了呢?要是促使我构思出处女作的人能和我每天相处,该有多好啊!那样的话,我的文思啊,是不是就如泉一般连绵不绝呢?这时,我竟然深深爱上了英莲。在她向我提出分手的时候,才恍然大悟似的从心底冒出了恋恋不舍的情意。这真是:拥有的时候不以为然,在失去时才知道珍贵么?
      虽然,英莲那口不美的牙齿还是那样长在她并不非常俊秀的面庞上的口中。但是,如今的我已经没把这事当一回事了。我甚至于这样想:就算是给我找个仙女来,我也不换!
      我要不顾一切的挽回这段情。“卓佳,你去把英莲接来过年。”幺婶笑道。“已经不可能了,蜂子格外向桶了。”母亲接口说。我不甘心英莲分手,不分白天黑夜的看那本借来的《口才学》,想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英莲,一定要挽回这份情。
      我和母亲一道去了舅舅家,听说英莲真的已和她的第二个男朋友定亲了(后来结婚了,在英莲47岁那年,她丈夫不幸得病去世,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第二天清晨,我从舅舅家去找英莲。
      “英莲,你要出门么?”我看见英莲穿了一身新衣服走出门来,看着她的眼睛说,心里有了不祥之兆。“我要去赶场。”英莲看着我小声的说。“我们不分手好不好?”我说。“已经不可能了!”英莲坚决的说,“你还没吃早饭吧?进屋去吃吧,爸妈都在里面。”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门。
      英莲的母亲招呼我进了屋,给我添上饭,我可哪有心思吃啊?本不喜欢抽烟的我竟然接二连三地抽起了烟。为了这段不该珍惜的情,我差那么一点儿就死在了我的黄金二十岁!几经周折后,居然又活了三十多年仍旧活着。看来,某一个坎跨过后,又是另一番天地。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也不知为什么,现在的我对香烟特别敏感,不管是谁,我都会跟他说:“我对烟过敏,你到按摩店外面去吸烟,好不好?”对这个问题,我是不讲半点情面的,不管门外有多热,也不管有多冷,都是不容分说的。要想吸烟,就得出门去。
      哈哈,从这点看来,我这个人呀,实在是不懂人情世故!晚饭时,英莲的父亲给我倒上酒,已经两顿没吃饭的我还是不想吃饭,却端起酒杯说:“喝吧,酒可解忧愁……”
      夜,渐渐深了,到了最后的时候了。“卓佳和英莲还是不合适,免得耽误了大家的青春,他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吧!”英莲的父亲好象说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松了一口气。
      眼看勾划的前途就要成空,不要面子的我竟然号啕大哭。舅舅不知啥时来了,就像平常给我们摆龙门阵一样,摆了一个《十不全点状元》的龙门阵。说的是,清朝的施世纶,目有一眇、耳有一聩、手有一卷、腿有一拐、口偏、齿缺、发秃、面麻、鸡胸、锅背。但是,他虽然身带十种残疾,却考中状元,后来成为一代清官……
      舅舅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通,顿了顿说,“卓佳确实是眼睛不好,也不敢断言他这一辈子就每出席。好了,我就说这么多。”说完,舅舅起身离去。“英莲,你还不快去把你绣的鞋坫给卓佳拿一双来!”听了英莲姐姐的话,神情恍惚的英莲向楼上走去。“拿一双长些的哈。”英莲的姐姐叮嘱说。
      英莲拿着鞋坫走到我面前,低沉着声音说:“卓佳,我对不起你……”根据当地的风俗,如果是女方提出分手,就要把南方给的财务退还。英莲的母亲一边从米缸中用碗撮米,一边不停的对我母亲说:“姐姐,我们对不起你们,我们对不起你们……”还不停的掉眼泪。如果那个算命先生对英莲说:“你第一个男朋友是最好的,一定不要三心二意。”不知道我和英莲又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不是有这么一个传说么?
      据说,神吹大仙有一回走到一家借宿。吃过晚饭,神吹大仙就给这一家大小算命。他发觉这一家有个盲媳妇就有了一番打算。一家人的命都算好后,神吹大仙推敲了盲媳妇的命,确是不好的。但是,神吹大仙却很庄重地对这一家老小说:“你们要知道,家中的盲媳妇虽然是个残疾人,可不要小看了她哟。你们一家有这么兴旺,是全靠她是有福的人哟。如果没有她,你们家就不可能像如今这样的兴旺哟。以后,你们可要善待她啊。”
从这以后,这个盲媳妇的日子,大家就可想而知了。
(6)
卓佳想死经磨难,
红裙实习动芳心。
      我回到家,整日颓废起来,觉得人生已经没了意义,且有了厌世之心。一天,母亲说,伊红梅又在托人说媒。看来,她对我还抱有一丝希望。可是,我心已死。这几天,街上的电视正在演《八仙过海》。一天晚上,爸妈都去睡了。我还坐在厨房的凉椅里,听二妹卓文娟给我讲她听来的八仙过海的故事。过了好久,二妹也去睡了。我还坐在那儿想着那些神呀怪的。想着想着,我突然感到有好多鬼怪向我冲来!
      “妈呀——”我被吓得惊叫起来,向母亲的卧房跑去。“什么事?什么事?”被惊醒的母亲连忙问。“妈妈,我怕!”我说。“卓佳,别怕,别怕。”母亲安抚着我。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还是觉得活着没意思,真的像佛教说的那样死后摆脱了六道轮回之苦,恐怕才是真正的脱离苦海吧?我不懂,到底死后是怎样的情况?
      丝瓜派以为,信教后就上天,不信就下地狱;黄瓜派以为信教死后能成仙;苦刮派以为,不管信不信教,死后要看你在世界上的为人,最后判决,成佛还是为鬼、做畜生……木瓜派以为,除了木瓜,啥瓜都是傻瓜,都是魔鬼。
      人,不死是不行的,无论有多少子孙、财富、靠山、官职,到时候谁人都是无法代替的,得自己亲自去。一天一天的,我可真想着成佛成仙了。想着佛法无边,我在玉米地里挖土让母亲栽红苕苗的时候,我会想着使法,居然可以想让玉米苗高就能长高,让它变矮就能变矮……
      在赶场回家的路上,我看着前面挑担的人,我想着使法,以为可以让他感觉担子变轻……
      我想,这些应该是幻视狂想症吧?没雨的夜晚,我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门到院坝锻炼,真想成佛成仙。你看,这段时间的我想了些什么?!
      终于到了有一天,母亲发现我不对劲了,托人带信,请来了历来和我很谈得来的徐姨爹,来开导我。徐姨爹来的时候,天快黑了,我还在用木桶挑水。
可是,徐姨爹来得太晚了,我已经打算不再开口讲话。事情就是这么凑巧,父亲去请的赤脚医生,也拖了好多天都没来。
      挑好水,我便来到梦游斋,看着电灯下盛水的玻璃瓶中插的桃枝,想像着,想象着这枝条上的桃叶会越来越鲜嫩……观音菩萨不是有个插柳枝的玉净瓶么?
      “卓佳,走哟,到楼下去,又有好久没和你摆龙门阵了。”徐姨爹来到楼上说道。我不说话,用左手拉着徐姨爹的右手,用右手食指把想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出来。如果徐姨爹认错,我就在他手掌抹一把从新写……“卓佳,和你徐姨爹一道下楼来吃饭了。”母亲在厨房喊。我还是不说话。嘻嘻,我要成神仙了,哪还需要食人间烟火?
      母亲和妹妹们都来到梦游斋,东说西说我就是不说话。“卓佳,你真不想吃饭,就躺到床上休息吧。”母亲说,见我不说话,就走过来把我往床边拉。离床不过一两步,母亲却拉我不过去。眼看着我的上半身就要挨到床边,我的双脚却没动。母亲生了气,说:“徐幺哥,不管他,我们吃饭去,等一会儿菜都要凉了。”
      母亲一行先后走下楼去了。几分钟后,我不知发了哪根神经,紧闭双眼,双手分别五指并拢成刀状,左右交替使劲向脖子砍去,嘴里咬紧牙关,放松嘴唇呼气吸气,发出很大的声音。
      二妹卓文娟听见动静走上楼看到我的样子,尖叫着跑下楼去。被惊动了的众人一窝风跑到梦游斋。依然紧闭双眼的我已经精疲力尽倒在了床上。我想着,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就要成神仙了……
      我的右手伸向红背心右前方的窄布带,想把它绷断。“他想绷断背心带。”母亲说着,拿来剪刀帮我剪断了。我清楚的记得,有一种似烟非烟,似雾非雾的东西,从我的头顶上逸出,感觉它刚出来时,要多一些。这种不知为何物的东西,渐渐的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弱,慢慢的向西方飘去,变作了虚无。
母亲从鞋篼找来一点儿棉花凑近我的鼻孔说:“他好象没气了。”
      我的意识越来越弱。“我来做人工呼吸……”众人慌作一团时,二妹说了一声。三叔一家来了,赤脚医生也终于来了。“给他打一针。”赤脚医生笑了笑说,“你们要注意哟,他明天恐怕要出外到处乱跑哟。”我已经不能动弹,渐渐昏沉过去。
      第二天不知什么时候,我醒过来,居然没变成神仙,还躺在梦游斋的床上。我想,也许是我这一生的使命还没完成吧?不知是谁用了什么方法,把我从床上弄到楼下,又扶我到凉椅中半躺着。三叔和二叔就抬起这凉椅和竹竿绑成的滑竿,一步一步向街上走去。我又开始使法了。走到地坝边,我知道二叔要上跨一步了,就在心里一使法:“轻!”恍惚间,我真听到三叔说一声:“怎么好像变轻了?”
      走了大约三里多路,我们来到九洞桥附近。我清楚的听见天上一声响亮,从半空中传来洪亮的声音,似乎说的是有妖怪,还有一只鱼鳅猫,逮住它……过了几天后,我听母亲说确实有一只鱼鳅猫,被一个人逮住了,拿到街上去卖,不小心被那小畜生咬断细铁丝,跑了。
      我明明听到天上有声音大声喊:“上来,上来,上来就成神仙了!”我想起从《山海经》上看过的一个传说,某地的人们在古时是可以成仙的。有仙缘的人会看见天上的神仙。他们把种地用的耙梳往天空一举,天上的神仙一伸手就抓住耙梳,举耙梳的人就上天当神仙去了。
      但是,我躺在滑竿的凉椅中,哪有什么耙梳?不过,我还是在那儿跃跃欲试。天慢慢亮起来,我们一行人已经离家四五里路了,已经走过了观音殿下的小石桥,向着竹林旁走去。我又想使法了:想站在滑竿的供踏脚的细竹竿立起身来。想一想,我还是不能那样做。就在这一动念时,我的一只塑料拖鞋从脚上滑落,被走在后面背着东西的母亲看见捡了起来。
      我们继续前行,走过大荷塘,还没到木瓜湾的那片小山林下面的石板路时,我又听得半空中又有说话声。好像还有个声音在骂人,不知是不是在骂我?只听那人说:“你这个该死鬼,还想成什么神仙!哼,神仙不来救你……”
      我在滑竿的凉椅中迷迷糊糊的就到了街上。这一天是赶场天,人好多。在“旺子汤饭店”门前,二叔和幺爸把滑竿从肩上放下来。我觉得自己是修仙不成反而成了妖怪,神经不受控制了。在大庭广众之中,我用右手揪住下体,疯狂地摆动脑壳,想站起身来逃离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慌了神,也不知是哪些人七手八脚地把我控制住了。
      “快去找李世君医生来给他打一剂强心针!”我听见有人大喊。我的心里不知怎么也好想李世君医生来给我打强心针。“李世君医生进城学习去了。”又有人说道。我却没来由的感到很失落。“这人怎么落得今天这个光景?”“遭受了重大的打击……”赶场的人围在那儿七嘴八舌。我也忘记了是怎么到的医院。
      有人架着我到了楼上的一个单人病房的床上。“金市亩,给我拿包香烟,还拿包火柴……”我进院门时听见的大声的喊叫还能听见。后来我才知说的是小卖部的金师母。我的嗓子痒痒的,也想跟着喊金市亩。“走开、走开!”有个凶巴巴的男护士在撵一个病情严重的病人,不让他上楼来。我却想下楼去和那个想上楼的人一起玩。
      “让开,医生来了!”有人在轰病房门口那些情况好一些的病人。我如临大敌,怕得很。“他在干什么?”有人叫起来。我也不知是怎么搞的,两手抓在病床沿,门牙在病床沿的木板上啃出了一道深深的牙印。这时的医生反而大惊失色如临大敌了,不敢朝我靠近,问道:“他遭狗咬过没有?”
      “没有啊。”母亲被折磨得呆呆傻傻起来,摇头说道。“妈妈,我读小学时,去保管室晒包谷,被新屋基二叔公家的那条老黑狗咬了一口啊。”我一边说,一边撩起右边的裤脚,指着小腿肚上飞扬穴附近的两块明显的疤痕说,“你们看,这就是当年被咬后留下的伤痕啊。”
      “完啦完啦!”我想,医生的心底一定在叫,“这个可怜人啊,你可怎么办?”医生不声不响的走下楼去。在界石翻胎厂当厂长的建文二伯走上楼来。在卓桂堂弟的搀扶下,我走出医院,上了二伯的小轿车。
      我感觉这小轿车里面坐着实在是不舒服,比起公交车来差得太多了。“我闷得慌,想吐……”我叫喊着。“好的,我们把车窗玻璃摇低些。”二伯笑吟吟的说,窗玻璃真的往下移动。我感觉好些了。“他已经好几顿没吃东西了,哪还吐得出?”母亲皱着眉毛,忧伤的说。哈哈!我在心里发笑。想当年,我在初三的上学期期末的一天,找到了学校彭书记说:“书记,我想留级。”
      “不行啊,留级只能在一学年结束后才可以啊。你现在不行,这学年只读了一学期。”彭书记耐着性子笑着对我说。“帮我考虑考虑吧,彭书记。”我诚恳地说,“其实,下学期开学我就留级是最好的。万一不方便,我可到二年级的差班去都行。除语文外,这学期把下学期的内容都几乎教完了。我主要是想借下学期的时间把我初二生肾炎病时落下的课程补上,尤其是初二的物理知识。”
      “哎。”彭书记收住笑容,大概也是被我软磨硬泡得没了办法,终于为我想办法了吧,“这样吧,下学期开学的前一天,你把家长带到学校来,在我们全体老师开会时提出来研究一下。你的眼睛视力不好是特殊情况,看可不可以同意你留级。”
      这是我人生多好的一次机会啊!可是,放学回家后我把情况告诉母亲。母亲想来想去,说:“卓佳,你读高中考大学也确实不易。你两个妹妹也在上学……费用实在多,我们家供不起。干脆你就不留级,能考上就读,考不上就待在家。你建文二伯在厂里当厂长,到时候拜托他帮你找个事做还好些。”
人生转折的机会就这样被我们放弃了。
      我被送到狂犬病防治中心。我趴伏在一张病床上,两手抓在床边,嘴挨着床沿。我想,只要有医生走过来,我就要做出啃床的动作。我感觉已经没有多大的劲头了,无非是做个架势而已。而已。远处,有几个医生和二伯正再谈些什么。我突然叫道:“口渴,我要喝水!”
      我被带到厕所,拧开水龙头大口大口的喝了几口自来水。走出厕所后,医生对二伯说:“你把他带走吧。如果真是狂犬病患者,不要说喝水,只要听到水就怕得很。”
      我又被送回先前的医院。天已黑,医生已下班不能办住院手续。我终于饿了,瘫坐在一张乒乓球台上。母亲给我买来一袋奶粉,用开水将半大搪瓷碗奶粉冲给我喝。卓桂堂弟在一旁对我说:“哥,你知道吗?幸好你在那个医院要喝水。医生对二伯说,如果你真是得了狂犬病,就麻烦了。现在的医学还对狂犬病没办法。那些得了狂犬病的人,只好打一针让他死去,免得传染其他人。”
      卓桂走后,我和母亲住进一个小房间。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我看见母亲梳头,心里又害起怕来,很是恐惧,一个念头冒出来:“鬼脑壳……”第二天,我终于住进了医院。卓桂指着病床上的枕头上的红字问我:“哥,你还认识这些字么?”“巴县界石精神病医院。”我说。把我安顿好后,二伯、堂弟、母亲他们就离开了医院。
      我呆在医院里,不知想了些什么?一天上午,我搞不清楚突然就张嘴咬在了男护士汤华林的手臂不松口。他给了我几巴掌。扭打中,他的白大褂袖子被撕破了。我终于松了口,主动跪在他面前给他磕头认错不迭。这以后,我一旦感觉不对劲,就请护士把我绑在长条木椅上:两条手臂平着伸展开用一小块布包在腕关节(以免捆伤了皮肤),绑在靠背椅适当的木条上;两条腿打开用一小块布包在踝关节,绑在长条木椅的腿上。
      我的病情一天天好起来。二妹卓文娟来看我,对我说:“哥哥,几天前收到一封信,是海南省那边寄来的,说你的名录将收进一本书中,要两张登记照,还要填一些资料。这时的我手不灵活,竟然不会写字了。我想,也许是服药后的症状吧。
      二妹还说:“听说三个月前,忠文伯父把你写的信给了区文化馆的曹文友看后,曹文友说农村中你这样的人太少了,专门来小关乡财政室找到统一哥哥。不知怎么就搞错了,说你出门打工去了。曹文友没找到你,说你既然出门去了就算了。统一哥哥说的是堂哥卓桂出门去了,却让曹文友白走一趟。”
我唏嘘不已!
      好遗憾,想那时,要没被阴差阳错的出岔子,我还用到这个鬼地方来么?于是,后来我出院后用过好几个笔名,全都不姓卓。一个月以后,我的情况越来越好,母亲把我接出医院去建文二伯家住了三天后回到医院。医生和护士都说我恢复得很好。吃过午饭我去二楼厕所洗澡。“你这东西好害人,你知道你前世做了哪些过恶事……”不知是哪个病人也在厕所中神撮撮地念叨着。
      我听了一阵,精神不知怎么就错乱了,以为他是在代表谁在说我。听着听着,我居然跪下朝着东西南北各个方向磕起头来。有人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告诉了我的主治医生蒲老师。
      “卓佳,你怎么啦?”蒲老师走来笑着问我。她的声音显得那么慈爱。我还是闭着眼睛在那儿磕头。我被几个病情不重的病人抬下楼,安置在一个单人病房。有人叫起来:“他在用双手卡脖子!”
      我真的想死了。不知是谁掰开了我的两只手。我的腕关节和踝关节分别被包上一小块布,又一次绑在病床四个方向,就成了一个“大”字。
“他的瞳孔放大了。”有个人扒开我的眼皮说。“你怎么懂?”汤华林问。“我在得病前学过医。”先前那个人说。汤华林又检查了我被绑住的四个关节后,和其他人一道走出门去上了锁。我想,这一次真的要死了。我轻轻的摆动两只手。不知过了多久,左手居然从布套中脱离出来,伸进被窝把裤子移动到髋关节以下,活动两条腿,裤子就到了踝关节。这时,天黑了。“哇!”第二天早上,一个女护士来给我服要,拉开被单后惊叫一声跑出门去。
      第三天中午,母亲来了,给我带来了煮熟的鸡蛋,告诉我:上次母亲来医院那天,父亲去帮忙给附近人家抬石头去了。才十六岁的二妹带着十二岁的小妹,打不到猪草就去小山上弄了些夜关门树叶回来煮了喂,两头一百六七十斤的猪都被毒死了。
      没过多久,母亲要回去了,因坐两个小时的车后,还要走一个小时的路才能到家。该吃晚饭了,我去连饭带菜打了一大搪瓷碗回到病房。搞不懂食欲怎么那么好,我吃完了饭,还剥了八个鸡蛋的壳一并吃了下去。哈哈,第二天早上,我不想吃饭了。医生问我:“卓佳,你怎么不吃饭?”“昨天晚上我吃了一大搪瓷碗的饭,还吃了八个囫囵鸡蛋。”我不好意思地说。
      我又慢慢好转起来,但是发现药量增加了。以前,我每次吃的药是十多颗。现在,我去排队打饭时接过药数了数,有三十多颗。这一天中午,我又照常排队去打饭。“101号。”我说。今天来了两个实习的女护士。“101号,卓佳。”绿裙子护士查看后告诉红裙子。红裙子护士分好药递给我。吃药后,我打好饭,端到一旁吃去了。傍晚,我又去排队打饭。“101号,卓佳。”红裙子护士不等绿裙子护士查看就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接过药来数了数,只有十多颗。
第二天中午,我要到一间屋子去洗一下手。两个裙子护士正在里面用刷子冲着水洗凉鞋。“你是不是对101号有好感?”绿裙子护士问。她俩应该没发现我站在门口。“你怎么这样说?”红裙子实习生反问道。“见了一面,你就能叫出101号的名字了……”绿裙子护士说。
      两个裙子实习生护士已经洗好,走出门去。没错,在领药时,我能从红裙子护士的眼中读出亲切、怜惜和爱恋。我好喜欢他的那种眼神。
一连好几天过去了,我发现红裙子护士在中午和晚饭时发给我的药都是十多颗。我心里好高兴啊!可能是病情好转,蒲医生给我减了药量吧?并且真的感觉轻松了不少。为了证实情况,我抽时间去问了蒲医生。
      “蒲医生,我的病情是不是好转了呀?”我站在窗外问。“你怎么这样认为呢?”蒲医生看着我问。多天前,我每次的药量大约都是三十多颗,现在是十多颗。”我说。“没有的事啊。”蒲医生告诉我,“你的病情还需要控制。”从此,我再从红裙子护士手中接过药,发现又是三十多颗了。直到住满三个月出院,都没有减少过。我不知道,如果我没去问蒲医生,又是怎样的结果?我变得呆头呆脑起来,浑身浮肿。
(7)
卓佳病愈当会计,
阿君缘浅做知音。
      “卓佳,你以后要学会自己控制自己。”母亲办出院手续时,慈祥的蒲医生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药品要涨价,你们多开一些回去吧。”蒲医生对母亲说,“他以后好了,有些事就记不得了。”就要离开医院了,蒲医生又一次对我说:“卓佳,你一定要记得自己控制自己啊。”
      我和母亲告别蒲医生走出了医院,等了好一阵才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快到家时,邻近的熟人看到我问母亲。是的,我浑身浮肿,给人一种呆头呆脑的感觉。我扭头都不行了,必须身体转过去才能看见旁边的东西。
      二叔公来了,幺舅婆也来了,他们都来看我。吃饭的时候,由于药物的缘故,我的牙齿嚼猪肉都嚼不动,还会有涎流出来。二叔公老泪纵横,断断续续的说:“没想到,他…变成了这个样子。在我想来,我们这几房中,我以为最有出息的…卓佳,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个…样子……”
     幺舅婆一边帮我拿出人参蜂王浆,一边说:“卓佳,以后你好了,成为了不起的人,会说:你什么酸甜苦辣都经历过……”
      我真不明白,那些药物怎么那么厉害?有一种绿色的药,让我的牙齿没力,白菜都嚼不动。另一种药让我会突然晕倒。我有三次晕倒。一次是起床就“咚”的一声晕倒在梦游斋的楼板上。另一次是在屋后洗脸时,毫无征兆的突然倒在了后檐沟地上。还有一次,我刚走到猪圈旁边的厕所外面,就晕倒在地人事不省。每次都是被家人叫醒的。
      于是,我开始抗拒吃药。有一次,我把一瓶百粒装的药,恐怕还有一半,连同药瓶都丢进粪坑中。还有一次,我把一瓶才打开吃了两天的药扔到了荒野。由于减了药量,我没那么肿了,也不流涎了,牙齿也能嚼东西了。
      我常常想起蒲老师给我说的“自己控制自己”。
      春节以后,担任社长的二叔告诉了我一个消息:村里要培养一个专业化会计。本来,有人推荐了一个高中生。但是,那个高中生说,村里不给他配制计算器,他就不干。二叔在村社干部会上推荐了我。人们对我的评价倒还过得去,就是有人说:“他得过精神分列症……”
      二叔说:“精神分列症是一种病,既然是病就会好的。”就这样,在1990年3月8日这天,我和村里的老会计一道,去参加了县里举办的专业化会计培训。年终时,我兼任了村团支部书记,两年后兼任了村农校副校长。
      我已经不用服药了,让母亲把那一瓶一千粒装的,还有两瓶一百粒装的盐酸氯丙嗪免费给了附近的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第二年春,我在远房姑妈卓云秀的撮合下,与邻村的姑娘何莲认识,八个月后结了婚。没想到的是,我与何莲只有几年的缘分……
     结婚后的一天,收团费我去了阿君的家。“卓佳,据说你结婚了!?”阿君用明亮的眸子看着我问。听得出来,她很不高兴。我分明发现,她的眼中没了先前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取而代之的,真有点儿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时的气概。“我……”我终于哑口无言。
      这能够怪我吗?阿君啊,为什么你我要在这世间相见?为什么要在我定亲后才相遇?你要知道,我懂你的心意。你可懂我?你知道,在认识你以前,我可已心有所属?你看,你看,这首《粉红的笑意》:我在银河岸边/徘徊、逗留/渴盼、期待/终于/那天的那个时刻/我望见了/对岸,寒冷的夜空中/有一颗星最亮/今生难忘/你的笑中情。
      阿君啊,你可知,要是你和她同时出现在我眼前,我二话不说,也不需考虑。如果真有如果,这首发表在《赤壁诗絮》一书,收藏在中国当代作家代表作陈列馆,在文艺新作汇展中获得优秀奖的处女作中的那颗最亮的星,肯定就是你了吧?可是,缘分到底由谁定?想这一生,我们不可能结那秦晋之好,最多只能做知音了……
      2021年11月20日于重庆(深居楼)
      【作者简介】舒展本名王统华,曾用笔名姜文姿。男,汉族。1968年生于重庆。中国盲协文学委员会、重庆市巴南区作协会员。有诗文十余万字发表在多家刊物,多次获奖。曾被评为自强不息优秀作者,被中国新闻社等媒体报道过。

友情提示】天下吴氏网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坚持客观真实报道,坚持不站队,保持正确的主观立场,以弘扬至德精神!传播吴文化为主旋律!只要你姓吴,只要你是正能量的来稿,我们都欢迎!

相约天下吴氏网》主题歌 作词∶吴蜀丰 作曲演唱∶吴仕长

吴氏文化正能量,至德精神在弘扬。开拓进取创辉煌,谱写时代新篇章。

三让高风孔圣赞,第一世家史记传。天上有口遍天下,家风传承树典范。

我是吴氏好儿郎,仁爱谦让传万代。相约天下吴氏网,因为有你更精彩!

来稿要求图文分开打包,〔因人力有限不接受微信图文供稿〕

投稿公共邮箱:905080184@qq.com

联系人吴蜀丰 电话: 18883313913 

责任编辑:吴蜀丰

0

【友情提示】天下吴氏网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坚持客观真实报道,坚持不站队,保持正确的主观立场,以弘扬至德精神!传播吴文化为主旋律!只要你姓吴,只要你是正能量的来稿,我们都欢迎!
《相约天下吴氏网》主题歌作词:吴蜀丰作曲演唱:吴仕长

吴氏文化正能量,至德精神在弘扬。开拓进取创辉煌,谱写时代新篇章。
三让高风孔圣赞,第一世家史记传。天上有口遍天下,家风传承树典范。
我是吴氏好儿郎,仁爱谦让传万代。相约天下吴氏网,因为有你更精彩!

来稿要求图文分开打包,(因人力有限不接受微信图文供稿)
投稿公共邮箱:txw4006935168@163.com
联系人吴蜀丰电话:18883313913

关于我们|联系我们| 版权声明| 天下吴氏网招聘|
版权所有 天下吴氏网 电话: 18883313913 | 电子邮件:txws4006935168@163.com   023-62795070 
媒体支持:中国报道网 合作媒体:重庆报道网 | 泰伯文化传媒(重庆)有限公司独家营运
常年法律顾问吴彭龄执业证号码:13202199210937510 江苏仁勤律师事务所
地址:重庆市巴南区融汇大道7号1-13-10 |备案号:渝ICP备15011658号-3